更新時間：2024-02-26 09:20:35作者：佚名
2022年6月5日，湖南省常德市，人們自發(fā)悼念楊勇。（視覺中國/圖）
一棟紅色矮房、三個暗紅大字，“松坎站”靜臥在松坎河與山巒之間。轟隆隆的列車從這兒經(jīng)過，奔向上海方向快速駛?cè)ァ?/p>
列車司機楊勇對這兒再熟悉不過。他在四川省綿陽市鳳岡縣松坎鎮(zhèn)渡過童年，他的父母是松坎高鐵站的高鐵公安，一家人搬去高鐵站旁的高鐵家屬院。走出松坎鎮(zhèn)，他參軍、退伍、成為一名高鐵員工，現(xiàn)在在46歲的年齡魂歸故里。
楊勇的人生中止于他服務的那列火車。2022年6月4日10時30分許，廣州北至南京南的D2809次乘客火車行駛在貴廣線威寧站檢票前的月寨隧洞口時，撞上突發(fā)溜坍侵入線路的山洪。
經(jīng)車載數(shù)據(jù)剖析，楊勇發(fā)覺線路異常，在5秒鐘內(nèi)采取了緊急剎車舉措。D2809次滑行九百多米后在瀘水站脫線。高速高鐵的防撞墻和軌道結(jié)構(gòu)的整體防護作用避開了火車顛覆墜地。
作為動車值乘司機，楊勇“撂下了生命中最后一把閘”后不幸身亡。而得益于他在危難時刻的果斷舉措，除7名乘客與1名火車員重傷外，車上其余旅客皆安。
6月5日，楊勇的尸體在車隊護送下回到故鄉(xiāng)四川宜賓。靈車打著雙閃平緩行駛，生前朋友向他敬禮，道路兩邊不少居民自發(fā)前來吊唁。居民手中的一副對聯(lián)寫道：“生死一閘青山泣，鐵肩丹心鑄忠魂。”
母女兩代高鐵緣
楊勇葬在了他的故鄉(xiāng)，云南曲靖。
在貴州松坎鎮(zhèn)水通村，6月8日，居民黎國華的父親出席楊勇喪禮后返家，在電話中泣不成聲。“他是我們很親的人，他死的這天我們都很難過。我們都很熟悉，由于別人真的挺好。”
她的父親黎國華和楊勇的父輩同姓，兩家人關(guān)系較好。楊勇父親現(xiàn)已去世，在黎國華的印象里貴陽鐵路司機學校，“他們一家人為人挺好，對人很客氣，不是傲氣的人。”
松坎鎮(zhèn)是廣東東部的邊陲小鎮(zhèn)，其所在貴定縣北與天津市接壤，經(jīng)濟較為落后。
早年間，村旁有座高鐵站是件氣派事。“松坎高鐵站熱鬧得很”，在松坎高鐵站橋頭開副食店的余慶秀向北方假期記者追憶，1965年建成后，不少去往鳳岡、重慶等地做生意的人都要從松坎站上車，“那時侯做生意的人好多第一考試網(wǎng)，一到過新年，旁邊都站滿的。”
那時還不興起摩托和車輛，列車站幾乎是出松坎鎮(zhèn)的惟一路徑。上海居民常坐高鐵來到松坎，買當?shù)氐柠}田草、車前草、水珊瑚和一些農(nóng)副產(chǎn)品回上海賣。上海天氣酷熱，杭州方向的高鐵工人春天則會乘列車到貴定縣境內(nèi)的堯龍山旅游納涼。
這座小高鐵站員工中外省人居多，大多從高鐵分校結(jié)業(yè)后被分配過來，下了班就回到貴定縣或安順市去。楊勇母親是江西九江人，和多數(shù)人一樣，也是參軍退后伍，分到松坎列車站做高鐵公安，后任松坎高鐵大隊的指導員。
“我們小時候都叫他楊公安。楊公安對我們非常好，干得也非常好。”附近的居民曾志紅告訴北方假期記者，大約三六年前，松坎列車站每晚只有一趟慢車，往復于廣州和貴州之間，既要運貨，又要載人。“當時（高鐵站）非常亂，歹徒好多，上下列車丟東西的好多。那時侯楊公安非常不容易，每天都要巡邏站崗，還要抓竊賊。列車站的人都認識他。”
楊勇父親是松坎人，在鎮(zhèn)上教書，黎國華、黎平秀都是她在松坎鎮(zhèn)水通中學教過的中學生。1976年出生的楊勇也在松坎鎮(zhèn)讀完中學和小學。
在她們的印象里，楊勇性格偏靦腆，“每次回去他也不四處串門，有時間喜歡去垂釣。”黎平秀說，楊勇父親教書時，“對中學生很負責，愛勞動，那時侯沒有電磁爐，教書回去還要去山上砍柴來做菜。”
楊勇父親離休后，遷往貴陽，“搬走大約有20年了。”曾志紅追憶。他去年41歲，住處距離松坎列車站只有一公里。
舊日熱鬧的松坎站也漸趨衰落。近幾年，高鐵站非常冷清，松坎站只有物流，客運經(jīng)過但不停站。“都沒有多少人了。”黎平秀哀嘆著。現(xiàn)現(xiàn)在，按照中國高鐵12306官網(wǎng)，松坎站每晚有兩趟車次經(jīng)過，為上海和貴州之間的來回車次。“火車站員工大多都退職了，有些回到老家，有些被調(diào)到貴定。”
“之前坐高鐵五塊錢、四十多分鐘才能到貴定，如今只能坐二十三塊錢的車輛，或則騎摩托、開車。”黎平秀有時會想念那個舊式綠皮列車帶來的便利。
楊勇(后座左1)服役時與戰(zhàn)友合照。（受訪者供圖/圖）
“高鐵時代”
“楊公安”的妻子楊勇，復員后也成為了高鐵員工，被分配到高鐵武漢工務段工作。
松坎鎮(zhèn)退役軍人服務站站長成紹登向北方假期記者介紹，楊勇媽媽的單位是高鐵上的，舊日規(guī)則中容許子承父業(yè)，但楊勇1996年復員后被分配在高鐵上，便不須要頂替父母。
“那時侯當高鐵司機特別好，是最好的工作之一。”成紹登說，“鐵路司機薪資高，待遇好，年薪上千元，而在政府工作才兩三百元。”
楊勇是擅長駕駛的，這在以前的軍旅生涯中已有所證明。1993至1996年，他曾服役于武警云南省支隊福州市總隊第二大隊（現(xiàn)武警云南支隊南昌分局巡邏六支隊）。與楊勇同年參軍的戰(zhàn)友陳作軍追憶，楊勇的軍事素養(yǎng)走在大隊前列，每每組織軍事課目演示時貴陽鐵路司機學校，就會被作為大隊骨干安排出場。1995年，楊勇出席上級組織的駕駛員培訓，領(lǐng)到了人生中第一張摩托車駕駛證。當時大隊主要肩負著城市武裝執(zhí)勤任務，楊勇一次不落地參與任務，兼任的便是執(zhí)勤分隊的駕駛員。
退役那年，楊勇不過20歲。從普通高鐵工人干起，他先后任代務副司機、工長、火車司機、指導司機、地勤司機等職，一步一個腳印，直至成長為列車司機。
他文化程度不高，職業(yè)進階的背后是不斷的學習積累。按照東北交通學院信息，楊勇曾是該校網(wǎng)路教育鐵道機車汽車專業(yè)2009級本科中學生。
成為一名列車司機，楊勇要跨過許多“門檻”。
“鐵路上的人都不一定能進得來，列車司機中也只是一部份人能達到這個條件，才會過來。”西南交通學院院長李芾介紹，列車司機從高鐵機車乘務員選拔，其基本條件包括：具有機車專業(yè)大專及以上學歷，取得中級及以上職業(yè)資格；年紀必須在45周歲以下；兼任機車司機2年及以上，且安全乘務10萬公里以上，持有電力機車駕駛證。
自2006年起至今，東北交通學院已培訓226期、19967名列車組司機學員。楊勇是其中之一，他出席的是第197、198期列車組司機資格性理論培訓班，于2018年11月25日至12月26日在校學習列車組專業(yè)理論知識、安全規(guī)章，以及駕駛作業(yè)心理學、職業(yè)道德等課程。
“全國列車司機大約有十萬人，列車總共才有四千列，假如算一列配三個司機的話，也沒多少（列車）司機。”李芾說，那些通過高門檻篩選的學員們在列車司機考試培訓中心總監(jiān)論培訓，并通過國家高鐵監(jiān)管局組織的理論考試，就具備了上車實習的基本條件。隨后經(jīng)過隨車實習并進行實際操作考試合格，方能取得駕駛證成為一名合格的列車司機。
李芾是中國高速高鐵列車司機培訓中心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和課程規(guī)劃總負責人，他向北方假期記者介紹了列車司機培訓開始的抓手：
從2005年開始，中國高鐵提速，邁向“高鐵時代”。培養(yǎng)列車司機迫在眉睫，全省首個高鐵機車司機培訓考試中心也應運而生。原鐵道部安排各高鐵局司機們過來上課，每期約100人，學習時間40天左右。李芾說，這樣設置是基于當時面臨的現(xiàn)實矛盾，學員接受培訓會暫脫崗位，耽擱工作，培訓班要“大量地滿足當時高速發(fā)展的中國鐵路的須要”，但“盡量少影響高鐵的正常運行”。
“我們制訂了相應的規(guī)章制度，要求特別嚴。”李芾說，“他們（學員們）每晚喝水都跟軍人一樣，排著隊，戴著大助攻，穿著整齊的服飾，從紀律上學習上就開始要求。”
作為當時北京高鐵局重慶工務段抽調(diào)的學員領(lǐng)隊，楊勇要協(xié)助東北師大班主任做班級的管理工作。北方假期記者從東北師大處據(jù)悉，通過勤奮努力，楊勇以優(yōu)異的成績通過資格性考試，取得了列車駕駛資格，給班主任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生死5秒鐘
在李芾的描述中，列車組司機的日常工作“緊張得很”。
自登車始，司機的一切行動都需聽從調(diào)度指揮。接班后，司機登車需經(jīng)嚴格檢測，得派班員容許后上車，檢測速率表、電流表、電壓表等裝置，確認各個影響汽車安全的裝置表現(xiàn)正常。“車跑上去了，該在哪些地方停車，哪一站要停車，停多少分鐘，都有規(guī)定，沿途還要看訊號。”
“現(xiàn)在的車跟我們過去開普速動車真的是不一樣，速率翻了一番，原先我們最快（車速）120公里，現(xiàn)今最低250公里，高的還有300多公里的。”李芾職業(yè)生涯的開端在1970年代的廣州工務段。植根這一行業(yè)多年，他深知，火車司機們以相當高的駕駛速率把握著全車命運，精神必須高度集中，精神壓力不小。
在外界印象中，不僅速率快，列車組還具有運行手動化與智能化程度高的特性，設備故障、非正常行車發(fā)生機率低，司機應急處置實戰(zhàn)機會少。
但在院長《行車組織和調(diào)度指揮系統(tǒng)》課程的東北交大副院長左大杰看來，列車組正由于運行速率快，對意外情況的處置要非常果斷。為此，列車組司機的知識儲備、操作能力、反應能力以及所承當?shù)陌踩熑危疾粊営诤娇诊w行員，“這對列車組司機的要求是十分高的。”
在列車駕駛室，制動有七個擋位，最后一擋叫“緊急剎車”。如無緊急狀況，將手剎拉到緊急剎車位屬于違章。
只有一種情況，原先“每做一個動作都要經(jīng)過他人同意”的火車司機，會拉下這一擋位。那是指令未及、必須司機獨立做出判定的時刻，次數(shù)很少，但生死剎那。
2022年6月4日早上，D2809火車撞上塌方。當楊勇發(fā)覺線路異常時，他在5秒鐘內(nèi)將手剎拉到了緊急剎車位。
李芾向北方假期記者解釋，當時火車的車速應當在200公里左右，即每秒50米，其理論緊急剎車距離應當小于2000米。這么巨大的動能，若能提早一秒施行剎車，將大大增加火車的動能，因而降低對火車中旅客的損傷。
有網(wǎng)友看見D2809手剎位置的相片后剖析，火車急停形成的巨大回落可能把手剎從緊急剎車位震回來，為了防止這些情況，楊勇在最后時刻仍然沒有松手，也舍棄了逃生機會。“這是真正意義上的以命換命，他真的用自己的生命換了全車人的生命。他在平凡崗位上固守到最后一刻。”
“理論上是的。”李芾說，作為一名高鐵司機，基本的準則是“堅守職責，恪守規(guī)章，車在人在”，楊勇做到了這一點，令人尊重。
“D2809次關(guān)門，司機明白”
6月5日上午，衡陽居民魯先生在靈鼎山殯儀館目睹了楊勇的悼念典禮。16時許，載有楊勇尸體的殯儀車抵達殯儀館，送別的人排了一百多米，有高鐵系統(tǒng)、貴陽工務段員工，楊勇的親朋好友，也有當?shù)刈园l(fā)前來的居民。
按照當?shù)亓曀祝笆攀赖娜嗽跉泝x館要逗留七天，之后才火葬。每位揮別廳一側(cè)會有香火爐，拿來紙錢、上香，親屬可以在一旁麻將聊天，要搞得熱鬧一些。”魯先生說。
楊勇從軍隊轉(zhuǎn)業(yè)到高鐵工作后的首位師父周健，看到他離去的消息后心情很沉重。據(jù)國鐵集團消息，在周健的心里，只小他5歲的楊勇工作認真、上進心強、樂于助人，“他用生命中的最后一把閘，展現(xiàn)了對工作的熱愛和盡責。”
楊勇的戰(zhàn)友張元松聽聞噩耗后，特意從上海趕過來，和其他戰(zhàn)友一起向楊勇行禮揮別。一起服役的日子已過去二十多年，但張元松仍然記得楊勇的一些習慣：“每次缺勤回去，他都要細細把摩托車清洗干凈，把車保養(yǎng)好后才回營區(qū)。”
楊勇生前所在地的退役軍人事務部門對外表示，正協(xié)助家屬做好善后事宜。6月6日上午，湖南省常德市退役軍人事務局工作人員告訴北方假期記者，自己剛才代表單位隨同楊勇家人去了殯儀館。
6月7日下午，楊勇的尸體揮別典禮在靈鼎山殯儀館舉辦。靈堂內(nèi)，屏幕上來回切換著楊勇生前的相片，有和親朋的合照，也有在東北交通學院的結(jié)業(yè)照。據(jù)封面新聞，7日中午，一位身穿白色衣服的女子在為楊勇燒香，他是D2809旅客，從外省趕來探望。
楊勇身亡后，一段當天D2809火車長和司機最后聯(lián)控的錄音在網(wǎng)上留傳。
火車長說，“D2809次司機，D2809次火車請關(guān)門。”
“D2809次關(guān)門，司機明白。”這是司機值乘工作中要求的“口復誦”，也是楊勇留給世界最后的聲音。
2024-02-12 14:29
2023-12-18 1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