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23-02-04 09:04:07作者:佚名
今年是我在東京生活的第四年,我每日清晨帶著整潔體面的外表出門,穿過一座座高樓大廈,做完一日的功課,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我那間不到15平的出租屋,像一只朝生暮死的蝴蝶。
我在東京住的出租屋在東南郊外,是中國人經營的一座兩層高的單體建筑,里面分隔出20余間大大小小的屋子,住了30多人。租戶也大都是中國人,有壽司店的手工勞動者、初到日本還在語言學校進行準備的“留學生”,以及在東京混跡多年的“出張女郎”。
我的舍友陶紅就是一名“出張女郎”。
1
2014年年初,我搬入現在居住的宿舍,春節前夕過年的氛圍已很濃厚,宿舍的大門、走廊里,到處張燈結彩。
我走進自己租住的那間屋子,一個掛在墻上的中國結隨即映入眼簾,鮮紅而精致,屋里的地毯上堆著一些瓜子、花生、糖果、零食,朝窗戶望過去,還能看到一對喜慶的小金馬。陶紅就坐在窗戶邊,一邊拿著剪刀和紅紙做手工,一邊對著電腦上的節目《我要上春晚》咯咯地笑。
陶紅手上未完成的剪紙,是一匹小馬的形狀。剪紙的手藝,是陶紅在少年時代學會的。陶紅在東京做過許多職業,雖然已經30歲,但說話仍然嗲聲嗲氣,口音帶著濃厚的港臺腔。加上令人驚艷的相貌,一開始,我以為她是臺灣人,后來才知道她來自福建。陶紅并沒有向我隱瞞她的工作,“出張”是從日文直譯過來的隱晦叫法,更直白的稱呼是“出差女”——意思是去男性客人家里提供性服務。
但整個春節期間,她都沒有出去工作,按她的說法是,做她這一行很自由。
我們很快變得熟悉起來,那年臘月二十九,陶紅帶我去附近的超市采購年貨,買了些面粉、豬肉、不少蔬菜,準備做餃子和家常的閩南菜。
那年中日關系緊張,大年三十那天,東京街頭出現不少抗議游行的日本人。我在新聞上看到,國內有人打砸了日系車。而自己也是第一次在東京遇上游行,很擔心會對我們這些住在出租屋里的中國人不利。
陶紅卻顯得很淡定,她撩起窗簾,靜靜地看著窗外激奮的人群,嘴角勾著一抹譏諷的冷笑:“盡是些奇葩”。
我仍然不放心,起身檢查門鎖,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陶紅:“你都不怕嗎?”
她依然是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說不怕什么,反正錢已經給家里寄過去了。我琢磨了一下,覺得她的話說得奇怪,只覺得她像是有故事,但因認識也不久,便沒有細問。
到了晚上,我依然有些緊張,電腦里播放著熱鬧歡騰的《春晚倒計時》,我們則在屋子里默默地準備年夜飯。陶紅掌勺,我打下手,雖然我們只有兩個人,卻一口氣做了大約十個菜,紅燒肉、宮保雞丁、咖喱雞塊、青菜肉丸湯……桌上的東西不豐盛,哪像過年的氣氛——這也是陶紅的意思。
春晚開始了,我們舉起日本清酒輕輕地碰杯,唱到《時間都去哪兒了》時,陶紅聽得入了神,沒有夾菜,也不講話,只是眼神飄忽著,靜靜地聽。歌曲結束一會兒,陶紅才回過神來,輕輕地感嘆著說,以前在國內時從來不看春晚,吃過年夜飯就回屋子待著,玩游戲,看小說,跟要好的朋友電話聊天。來了日本后,她每年的春晚都不會錯過,只是不再跟以前的朋友聯系了。
當她講起這些時,原本暗淡的眼神像是被什么擦拭過,閃閃發光。
2
在日本這幾年,陶紅只回過一次家。
陶紅的故鄉在福建長平平塘村,留虞河從閩西的武夷山系發源,流經那里時,河面變得寬闊浩湯。
陶紅是家里的長女,從她有記憶起,她的父親就生活在船上。父親是留虞河上的擺渡人,在遠近方圓數十里內,那條渡船是跨過大河的唯一路徑。在陶紅之后,母親又連續生了三個兒子,因為違反了計劃生育政策,這個原本在棉紡廠上班的女人被褫奪了工作,從此,陶紅一家的生計都壓在那艘搖晃的渡船上。
陶紅上小學時,家里的渡船還只是一葉扁舟,系在一根橫跨河面的堅韌鐵索上。那時她學習很好,年年都是三好學生,因此還得到不用做假期作業的“特權”。
在這些閑暇時間里,陶紅就成了家里的得力助手,在濁浪翻滾的河面上日日來回。父親在船尾搖船,陶紅在船頭幫著母親收錢,渡一人兩毛。當她把一天收到的渡船費清點好交給父親,父親摸著她的頭頂說,陶紅算數好,比媽媽還聰明。
每日的收入裝在一個小竹籃子里,到黃昏時分,金黃的夕陽灑在波光粼粼的河面時,母親就開始清點收入,將一張張褶皺的角票疊起來,算清數目,再分出一份,讓陶紅送去奶奶家——那里喂養著三個弟弟。
奶奶將男孩兒們奉若至寶,所以尚在襁褓弟弟們可以盡情享用這些辛苦的收入,陶紅卻從來無福沾光,只有偶爾得到的一點點母親的恩惠,分得幾毛錢,路過村頭小店時,換來幾塊蘋果味的硬糖。后來小店關門了,她很多年后還能回味起那種甜膩的水果糖味。
陶紅是在全家人重男輕女的歧視里長大的:新年里,弟弟們買了新衣服,她卻只能穿家族年長姐姐們留下的舊衣服;弟弟們跟著奶奶吃著好飯好菜,她卻只能跟著父親母親在船上風餐露宿,以粗茶淡飯果腹。父母和奶奶一直講,她是長女,理應為弟弟們作出犧牲,“我畢竟是大姐,多少要照顧著些,真的,我一直這么想的。”
初中時,陶紅的學習成績還很好,跟學校成績排名第一的男生談戀愛,到高中時,她的學習就漸漸跟不上了。幾千人的學校,每個人都被納入一個優勝劣汰的嚴酷體系,從快班到慢班,再到普通班,然后在普通班里平平庸庸。
成績的下滑,讓陶紅失去了在家里僅存的尊嚴。母親無數次地數落著陶紅,說她表妹因為學習成績下降,回到家里,直接跪地認錯,她卻從未跪過。
多年以后,陶紅在東京郊外逼仄的出租屋里向我嘆息:她當年并非不努力,而是實在力不從心。高中畢業時,班主任曾催促她回學校拿畢業證,陶紅沒去,也沒有參加畢業合照。高中三年殘酷的淘汰過程,讓陶紅像個被放逐的流民。
3
高中畢業后的陶紅跟許多同鄉一樣,選擇了出國打工。家里給陶紅做了最后一筆投資,湊來5萬元人民幣,交了去日本的中介費和半年語言學校的學費,就這樣,陶紅開始在日本東京以留學的名義打工。
初到日本的陶紅身上只剩下20萬日元(相當于一萬元人民幣左右),她沒有多少時間,必須盡快找到工作。在東京,陶紅吃的第一頓飯是從便利店買來的一小塊面包,120日元,她在心里盤算著,這相當于人民幣9塊多。
在語言學校完成手續注冊后,陶紅立即開始找工作,按照前輩們提供的經驗,她找了許多本《work part-time》,在上面找零工的消息,包括超市清潔員、傳單派發員等,然后先請會日語的同學幫忙打電話預約面試,再自己背誦面試日常用語。
陶紅已經記不得在最開始的十天里,自己面試過多少個工作,但沒有收到一條錄用的消息。她很快就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本就不多的錢很快就要花完:交了3個月的房租,辦手機卡、交通卡,購買每天對她來說“昂貴”的食物。她想盡辦法省吃儉用,每天寧愿餓著,也要等到過了晚上11點便利店的便當開始打半折后再去,然后對著超市的貨架長久地出神,盤算買哪種方便面最合算。
即便日子過得辛酸,陶紅總是能樂觀地面對這些艱辛的生活,她調侃自己“太會過日子了”,是最適合當老婆的人,如果自己是個男人,一定會娶自己。當然,陶紅后來確實嫁給了一個日本男人,但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種故事。
如果沒有想到那個“撞運氣”的辦法,陶紅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日本活下來——辦法很簡單,就是厚著臉皮問。
那時候,她每天都去語言學校的自習室,上前去跟遇到的同學勉強地搭話,打聽對方是否在打工,打工的店里是否還要人,是否可以幫忙介紹一下自己。終于,有一個學姐答應給陶紅介紹工作,但要收取2萬日元的介紹費,說,這是規矩。
那是一份時薪850日元的工作,為便當貼標簽,不要求會日語,也不要需特殊的技能。因為便當務必保證新鮮,所以工作要從凌晨開始,老板并不和善,連工作時間上洗手間的時間都不能超過3分鐘。
初春的春寒料峭,但工廠里卻開著充足的冷氣,陶紅每天工作時都要裹著厚厚的棉衣,被凍僵的手指活動不靈便,有時貼出的標簽不夠美觀,就會被老板狠批一頓。那時陶紅還沒有熟練掌握日語,只好使勁地彎腰道歉,只能反復說“對不起”。后來陶紅的日語提高了些,她終于聽懂老板口中罵罵咧咧的言辭,是“蠢貨”之類的意思。
第一次發工資那天是14號,11個排班,薪水一共是35200日元。兌現承諾給學姐2萬中介費,陶紅身上又只剩1萬多日元。
做這份工作時,她能吃到的最好食物,是學著便當廠的老員工,趁老板不注意時,往嘴里塞進一塊裹好配料的飯團,或者將一截香腸揣在懷里順出車間。但這份工作的收入遠遠低于陶紅的預期,即便省吃儉用,生活依然成問題。
她還需要更多的工作。
在東京,有不中國人開設的“黑工”介紹公司,收取一定費用后介紹進入工廠做簡單的體力勞動。有段時間,陶紅一共打了三份臨時工:凌晨3點起在日本人的便當廠工作4個小時;上午回語言學校學習或者補覺,下午去便利店擺貨,晚上在中華料理店工作到深夜,之后休息幾個小時,再起床繼續新一天的工作循環。
回憶起那段拼命的時光,陶紅有時反而覺得很快樂,按照2009年時的匯率,她那時每天的收入就相當于八九百人民幣,比她母親一個月掙得還多。
“我是長女”,陶紅一直強調著自己的這個家庭身份,這個給她帶來的寄托和痛苦都同樣強烈的東西。履行一個長女的責任,用更多的錢來證明自己對家庭的價值,這種精神層面的東西一直支撐著陶紅在異國他鄉拼命打工掙錢、還賬、補貼家用。
4
在日本最初的一年里,陶紅像一臺瘋狂的打工機器一樣運轉,然而,麻煩卻不期而至。
由于將太多時間用在打工上,陶紅在語言學校的出勤率和功課都出現了問題,在入境管理局辦理簽證續期時,語言學校拒絕給她提供全勤證明,她的銀行存款也顯示為“來源不明”(在日本續留學簽證,需語言學校提供該生每日出勤率,同時核查該留學生銀行賬戶流水記錄)。
所以,陶紅一度即將被遣送回國。
在日本打工的福建老鄉告訴陶紅,如果想不被遣送,辦法就是日本人假結婚。這是許多人都會走的一條捷徑,若假結婚成功,則可以獲得配偶簽證,不再需要留學簽證,打工的時間也不受限制——法律上,持留學簽證的人一周打工時間不能超過28小時,這也是許多華人打工者選擇黑工廠的原因,可以不受工時限制,工資現金結算,但比正常水平要低。
陶紅沒有選擇。
辦假結婚業務的仍然是東京當地的中國人,與陶紅假結婚的對象叫渡邊矢一郎,一名當地的建筑工人。
入境管理局為了防止假結婚,有非常細致的審查程序,比如會將二人分開審問,提出的問題包括每天的吃飯的時間、吃飯的菜品、丈夫內褲的顏色等。在此之外,還會有人專門去渡邊租住的公寓附近探訪,詢問鄰居各種問題。
最終,陶紅與渡邊的這場假結婚還是順利通過了審查,在陶紅拿到日本綠卡之前,它還將持續數年。他們在領取結婚證之前沒有約過一次會,之后在一起居住一個月,陶紅支付200萬日元給對方——這些年她攢下的錢,幾乎全都用來“買老公”了。
身份轉換之后,陶紅辭掉了之前的三份臨時工,也不用再時常去學校刷課時。她扔掉了之前每天都會穿的牛仔褲,學習化妝,學著日本女孩穿成“卡哇伊”風格。同樣是由老鄉介紹,陶紅進入居酒屋工作,從夜里6點到凌晨2點,時薪2000日元,工作內容是“兩陪”:陪喝酒,陪聊天。
陶紅為自己設計了新的規劃:先努力掙更多的錢,最好再拿一張日本“綠卡”(外籍人士的永久居住證);同時,繼續支持家里——當時陶紅的三弟已經在上高中,成績很好,她想的是,“三弟上大學也需要我支援一下”。
說到這些的時候,陶紅的臉上依然充滿嚴肅的擔當感。在日語里,“干杯”不是將酒喝完的意思,加之陶紅的酒量也不錯,平時也能說愛笑,做起居酒屋的新工作并沒有太多的不適應。
后來被陶紅叫做“渣男”的那位男朋友,就是她在居酒屋認識的。2010年,陶紅一邊保持著那份虛假的婚姻關系,一邊跟一個來自中國的年輕留學生談起了戀愛。那個留學生是家中獨子,父親在景德鎮開陶瓷廠。他是那種真正的留學生,不是假冒留學生的打工者。
陶紅雖不是居酒屋的頭牌,但長得很可愛,男孩開始主動追求她。雖然知道兩個人不合適,愛玩夜店的男孩也不見得多好,未來兩人一定不會長遠,但是陶紅漂泊的心還是落在了男孩身上。
陶紅說,她對那個男孩是動過真情的。兩人確定交往關系后,陶紅就辭掉了居酒屋的工作,搬進了男孩租住的高級公寓。最初的日子,兩人感情熾烈,如膠似漆,陶紅只是偶爾才去便利店打工。
這段感情維持了半年多,在陶紅意外懷孕之后戛然而止——男孩根本沒有打算要孩子,而陶紅只是一個跟日本人存在婚約、在居酒屋工作的女孩兒——她沒有給我講述他們之間發生了怎樣激烈的矛盾和爭吵,以至于后來她要用“渣男”來形容這位她曾經以為值得依靠的男人。
在日本,任何形式的墮胎都是被禁止的,陶紅再次找到了活躍在東京地下市場里的中國人,花了10萬日元買了一顆墮胎藥,賣藥的人說,若是懷孕時間長,藥物流產不便,還可以找臺灣人在東京開的黑醫院做墮胎手術。
陶紅再也沒有聯系那位讓她墮胎的男孩,她說自己從未有過借腹逼婚的想法,她是要臉的,只想靠自己。有時,陶紅也會非常消頹地矢口否認曾經付出過感情:“嗯,我大概誰都不愛吧,包括我自己。”說話時,陶紅將眉毛高高挑起,“活著小春日本留學論壇,還要去愛,多累啊。”
說話時,陶紅一臉漫不經心,用粉紅色卷發棒做頭發。
她又調整了自己對未來的期待,想賺夠了錢,就回國買套房子“安定下來”。她開始拿著手上“金貴”的配偶簽,在小春論壇(日本最大的在日華人論壇)上頻繁地刷貼:陶紅又向前邁了一步,正式成為了一名“出張”女孩兒。
翻開擺放在各個中國物產店門口的報紙時,上面就會有各種招聘“出張女孩”的信息,背后的含蘊不言而喻。陶紅將自己理解成一件商品,而她的工作不過是一次一次普通的交易行為。
5
2014年過完年后,陶紅又忙起來,即便待在家里,她也會化上精致的妝容,穿上可愛的衣服,同那個頹廢的“干物女”(編者注:日本流行語,指對戀愛提不起勁,認為很多事情都很麻煩而湊合著過的女性)截然不同。到了晚上,會有車來接她出門,凌晨再送她回宿舍休息。陶紅的作息時間幾乎是顛倒的,晝伏夜出,而我白天需要上課。平日里,我們相處的時間只有傍晚我放學后的一小段,偶爾也會一起做做飯,或者坐在一起吃便當。
陶紅對我很照顧,還給我介紹了一個兼職,在她朋友開的中華料理店打工,她沒按照“規矩”那樣,向我收介紹費,只說讓我發了薪水請她吃一頓就好。
我打聽過陶紅的收入,有工作時,每天大約收入3萬日元,時多時少,與介紹業務的店里五五分成。陶紅對待錢,有些特別的習慣,當她身份沒有“轉換”前,她喜歡像一只松鼠儲備冬天的食物那樣藏錢:枕頭套里,鐵架床的床底,抽屜里的日記本,裝滿衣服的箱子,空置的簡易花瓶。
而現在,陶紅每周都會去銀行存錢,每個周一的傍晚,她就會把日元現金從柜子里取出來,一張一張地數,每張面額1萬,數夠20張,剩下的放錢包里做零用。有時柜子里的錢不夠20張,她又從錢包的零用錢里拿出來添上,每次都存20萬元整,像某種強迫癥。
每三個月,陶紅都會托回國的熟人帶錢回去交給福建長平的父母,一次100萬日元。因為從銀行匯過去手續繁雜,還需要工資流水單,所以,大多數在日本打工的人,都是直接帶現金回國,錢到了國內再兌換成人民幣。好多次,我看到她集齊了厚厚一疊日元紙幣,然后卷曲成團,裹上一層錫紙,據說這樣就可以躲過過境安檢。包好錢,她又會剪一塊布,把錢縫在一件大衣里,完工后“拍照取證”,再給家里的父母說一聲,最后交給幫忙的朋友。
陶紅所掙的錢有大半都帶回了國內,相對于她的三個弟弟,陶紅并不能得到來自父母那種理所當然的關愛。她頻繁寄回家的錢,被父母用來買了一套四室兩廳的房子,但是新房子里卻沒有屬于陶紅的房間。
在工具與親人之間,陶紅總是不能做出那么明顯的區分。每次我問她什么再回去,她都只是說,再看吧。
然而,即便如此,有時她也會覺得自己是個很自私的人。因為她內心時常存在的真實想法是,“有時候想著,哪一天我父母弟弟都不在了,我也就解脫了。”
有天夜里,我們關了宿舍的燈,躺在上下鋪的鋼架床上,就像學生寢室時代那樣臥談,她仍然丟不了聲音里那種職業的嗲聲嗲氣,但她有時說的話小春日本留學論壇,卻與那軟綿的語氣構成強烈的反差,我記得,陶紅給我說過最極端的話是:“等我的父母都去世了,我就去自殺。”
去年,陶紅終于拿到日本“綠卡”,正式與她的假“丈夫”渡邊離了婚。那天,為了慶祝,她買了幾瓶啤酒,學著《來自星星的你》里的千頌伊,用炸雞配啤酒。
我曾問過陶紅,她與渡邊之間的婚姻到底有多假,她沉默著,沒有說話。
本來,她的打算是回國再買套房子,做點小生意,成家過日子,但國內房價越來越貴,自己這些年又沒有學到什么特別的技能,覺得回去的生存也不容易,所以最終的辦法,仍然是那種曖昧的無可奈何。
關于回國,她說,還是,先這樣吧。
(文章人物、河流、地點名稱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