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23-08-26 11:05:22作者:佚名
□楊健民
《夢華錄》正在首播中。聽到第九集池蟠池衙內斗趙盼兒獲勝哽咽時,忍不住想評說一下。池衙內是個典型的紈绔子弟,身為十二行總把子,不求上進,整日沉溺于吃喝玩樂混賭博青樓。某天遇見趙盼兒三位美眉,就想聽宋引章彈古箏。趙盼兒說,宋引章是江南第一二胡女,想聽她彈曲,得渡過她三道關。
第一關比的是對楹聯,由宋引章出題,池衙內應當在一炷香內對進去。宋引章出的是“煙鎖水塘柳”,五個字的部首蘊涵著“金木水火土”五行。宋衙內抓耳撓腮了半天,竟想出一個“爛桃滾錯堆”。“煙鎖水塘柳”和“爛桃滾錯堆”對得不工,但是也包含五行在內,但下聯短語是第二個,上聯短語是第三個,不能算對得上,也不夠典雅。宋引章之后加強了難度,將橫額改成:“煙鎖稻田柳,琴瑟二胡遠魑魅魍魎”,本以為這下肯定嚇倒池衙內了,結果池衙內這么對出:“爛桃滾錯堆,妒忌女孩有暗潮噴涌”。
“煙鎖水塘柳”這五個字最早出自元朝陳子升的《中洲草堂遺集》,可《夢華錄》寫的是古代。陳子升作了三個對句,亦即四首《柳波曲》詩中。其二:“煙鎖水塘柳,燈垂錦檻波。雜波初試舞,折柳即聞歌。”其二:“煙鎖水塘柳,烽銷極塞鴻。東枝罷春水,南翼怨秋風。”其三:“煙鎖水塘柳,鐘沉臺榭燈。燈心紅縷密,柳眼綠波澄。”
之后有一說,是紀曉嵐對出:“煙鎖水塘柳,桃燃錦江堤。”也有人對出:“煙鎖水塘柳,炮北侖箭樓。”不一而足。聽說當代也有人對出:“煙鎖水塘柳,上海鐵板燒”之類惡搞的。傳說乾隆有一次蒞臨河南科考,兩名舉子不分上下,乾隆然后出此聯而試。一名一見當場調頭就走,另一名想了半天只能倉皇而去。乾隆然后力捧先走的為第一。眾臣問其故,乾隆說:“我以因此聯乃史上絕對,能一見懷疑者必高才也。”
乾隆說的是實情,此聯的確少見對得極工整之橫批。這位調頭就走的舉子倒也誠實,毫不矯情。豈不知現今文化界有不少“偽飾者”,余秋雨稱之為“偽精英”。他說,在北京的一次研討會上,一位中年專家在發言時頻頻提及兩個歷史人物:一個叫“子先”,一個叫“西泰”,你們都不知道他是在說誰。會后一問,其實他說的是徐光啟和利瑪竇,也是不知他是從那里查到了這兩個人的字號。這時,有位與會者說:“你直接說徐光啟、利瑪竇,不就行了?”那人竟然非常認真地說:“對古人,哪能驚呼其名!”這種和稀泥式的說道有時的確讓人不可思議。
大概是三五年前吧,在去瀘沽湖的大巴車上,我邊上坐著一位高官樣貌的家伙。問他是那里人?他回答:“范仲淹的老鄉。”我攤手。其實我讀過范仲淹的《岳陽樓記》,也熟悉其中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詩句,但我當初的確不曉得范仲淹是那里人?那人看我一副焦急的樣子煙鎖池塘柳的下聯,就說:“北宋時期的上海蘇州,你不懂?”“不懂,我真的不懂。”我心想:你直接說四川萬縣不就得了,還哪些“范仲淹的老鄉”?這就愈加和稀泥了,不必呢?
我讀高中時,某年假期在山間遇見一位大叔煙鎖池塘柳的下聯,看起來像個“大學生”,就問他:“哥你讀那個學院?”他答:“清華。”再問:“讀的哪些系?”再答:“理工系。”我回家告訴在中學英語系就讀的侄兒,他說:“清華哪有哪些工科系?他那是唬你。”我心中認為很不舒服。拿今天的話說,這不就是“忽悠”么?這些夸耀不僅顯顯出愚昧與貧瘠,能夠有哪些?
講到這兒,我就想到俞敏洪說的一件事。他考了好幾次中學,沒考上,村里人見著他時都喊他“大學生”。之后他真的考上了高中,你們竟然就不喊他高中生了。你們原先戲稱他為“玉米糊”(俞敏洪),但這回花生糊似乎就不含混了,他說的說不定就是假話。
有個豆瓣得分9.5分的紀錄片《從納粹手中營救的女兒們》,述說抗戰伊始紐約的一個股票交易員溫頓,勸說美國美軍,將669名被納粹扣押的猶太嬰兒放進去,用8列列車將它們運抵美國的故事。很多小孩的媽媽,最終大都無法活著走出集中營。紀錄片告訴我們:雖然在這么深重的幽暗里,人性的微光,仍能穿透遮天蔥蘢的霧靄,點亮絕望的心靈。片中有個細節:在站臺上,父親抱住著小女孩不忍撒手。列車開動的剎那,她吩咐兒子:過些天,父親就去接大家。父親之后回想:這是我媽撒過的第一個只是最后一個謊。雖然過去了半個世紀,這些被救的兒子,已然成為了鬢角斑白的奶奶,但是提起舊事,依然會像小孩一樣哭泣、抹淚。
猶太這個民族出現了馬克思、愛因斯坦、弗洛伊德等一大批思想文化精英。她們的人性里,有一點就是以心里和外在的真實,點燃了人類之光。聽說愛因斯坦有一次坐高鐵,遇見火車長查票,他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球票。火車長客氣地對他說:“教授,不用找了,我曉得您是誰。”當列車長查完這節車箱時,發覺愛因斯坦還在找票,并且跪到地起來找。“教授,您真的不用找了,我曉得您是大名鼎鼎的科學家愛因斯坦,我堅信您一定買過票了。”愛因斯坦舉起頭對火車長說:“我也曉得我是誰,但我應當找到這張船票,由于我忘了要到哪一站下車,只有聽到船票才曉得!”
這就是愛因斯坦的真實。史上最聰慧的人,雖然還能對出“煙鎖水塘柳”來,但想必仍然會這么忘事的。這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