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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中國語言戰略》2023年第1期“專題專欄”刊登了中文中心郭熙教授的《我的漢語研究二十年》一文。文章生動、全面地記錄了作者二十年來追尋東南亞等國華僑先輩足跡、深耕漢語研究領域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是作者漢語研究學術歷程的真實記錄，也是漢語研究發展史的真實寫照。全文兩萬余字，中文公眾號以長篇連載形式發表，我們將其轉載分享給海內外讀者。

我的漢語研究二十年歷程*

郭熙

（暨南大學文學院/國家語委海外華語研究中心）

郭曦，暨南大學文學院教授，??國家語委海外華文研究中心主任，主要研究領域為社會語言學、應用語言學、現代漢語、海外華人等。

02

參與創建邗江學院中文系

韓江學院位于檳城林蓮塘路，于1999年7月正式成立，是在1978年獨立華文學校韓江中學開設的新聞班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新成立的韓江學院名譽院長謝世堅是一位資深華文記者，他志向遠大，充滿活力，希望推動韓江學院走向國際化。

當時比較流行的做法是合作辦學，采用所謂的2+2模式。漢江學院想這么做：在漢江招收中國學生，在漢江學院讀兩年，再去南京大學讀兩年留學之路，畢業后發南京大學的畢業證。但這種方式過關難度大，南京大學必須先承認漢江學院的學分。理論上我們設置課程，做主要教學，控制層次不會有太多問題。但國內沒有這樣的先例，一步一步上報，就算最后獲批，也要經過一個漫長的過程。從辦學效率來看，要想辦法既保證速度，又保證質量。

于是我想出了轉學模式。做法是學生先在漢江學院取得專科畢業證，然后以專科畢業生身份報考南京大學，轉入南京大學三年級學習。這種方式本質上和2+2模式是一樣的。

經過多次商討，我草擬了兩校的合作協議。協議內容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1）韓江學院將在現有的韓江漢語研究中心內設立中文系，南洋理工大學將派員協助規劃該系的架構，設計學制、課程和教學大綱，并推薦有關課程所需的教學人員。韓江學院中文系將根據擬定的教學計劃開展教學。（2）韓江學院中文系將按照韓江學院的有關規定招生，學制為兩年。韓江學院中文系的主要課程將由南洋理工大學委派的資深教師講授，教師負責編寫所教課程的教材和教學大綱。（3）隨著韓江學院師資隊伍的加強，南洋理工大學可以在不影響教學質量的情況下逐步減少派出的教師數量。 取得韓江學院畢業證書，并經南洋理工大學相關院系確認合格者，可入讀南洋理工大學中文系三年級。入學后，學生將在南洋理工大學修讀必修高級課程（三、四年級）。一年內能修完規定學分者，可選擇留在南洋理工大學或回國撰寫畢業論文，但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論文答辯。包括韓文學院的學分，修完規定學分并通過論文答辯的學生，南洋理工大學將頒發畢業證書，符合學士學位授予條件者，將頒發學士學位。

作為國內知名高校的中文系，我們愿意接收韓江學院的學生作為插班生，有兩個考慮：一是被海外華人對本國文化的熱愛所感動，讓我們認識到祖國的大學應該支持海外華人的漢語教育；二是這里的課程都是我們根據實際需求設計的，核心課程都是我們教職工講授的，教學質量可以得到保證。

6月29日，我陪同時任南京大學校長助理（后任南京大學黨委書記）張逸彬教授從南京飛抵馬來西亞，正式簽署了兩校合作協議。這標志著南京大學與漢江學院的合作正式拉開帷幕，兩校領導之間的互動不斷加強。漢江學院名譽院長謝世建、院長黃永順到訪南京大學，受到時任副校長（后任校長）陳俊教授和中文系領導的熱情接待。7月15日，漢江中學建校50周年慶典隆重舉行，南京大學副校長（后任南京大學黨委書記）洪銀興教授專程到檳城，在會上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兩校合作的順利推進，在馬來西亞華文教育史上應該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在制定計劃的同時，學院也開始招募中文人才，由我負責。廣告發出后，應聘的人并不多。最后，畢業于新加坡國立大學的杜忠泉老師加入，擔任中文系副主任，結束了我孤軍奮戰的局面。在忠泉老師的幫助下，我們共同探討課程設置、教學大綱、培養模式等。忠泉老師是個很有天賦的年輕人，非常努力，熱愛中文文化，努力寫出自己成長和生活的島嶼，出版了大量中文作品，出版了《老檳城》系列叢書，2005年獲《星洲日報》第八屆華總文學獎散文推薦獎。后來，他在馬來亞大學中文系攻讀博士學位，現任拉曼大學中文系主任。

我在韓江學院讀書期間，住在韓江中學的宿舍，室友是韓江中學的年輕體育老師全德利。我們經常一起出去吃飯、看風景、聊天，談的話題很廣泛，讓我對馬來西亞的華文教育有了更多的了解。我們還去了他太平的家，看那里的雨樹。他現在主要在馬來西亞從事團隊建設活動，做得很好。

校園里經常聽到學生讀書的聲音PENANG怎么讀英語，教室里老師講課的聲音不時傳到耳中，看到學生各式各樣的活動。學校運動會上，中國運動員進行曲響起，但擴音器上的《長江之歌》卻改成了《大河之歌》。我想進教室聽中小學的課，卻被校長婉言謝絕了。校長是個女孩，姓謝，我一直想不通為什么不讓我去。在韓江住了這么久，從來沒有進教室聽課，真是可惜。后來，我有機會到新加坡的10所學校聽課，當然，如果不是華文教學與研究中心的特邀老師陪同，是不可能實現的。這時我才知道，在國外聽課是一件大事，不是隨便聽的。 考察組來賓如要求聽課，須提前報經相關院校批準。

檳城之行幫助我調整了職業方向，進入了新的研究領域——華僑華人與漢語言傳承研究。韓江學院十周年校慶之際，我應邀撰寫了《南京大學中文系與韓江學院合作雜記》一文，記錄了在韓江學院的經歷，并發表在韓江學院十周年紀念刊上，后作為附錄收錄在《漢語言研究志》一書中。

韓江學院現已更名為韓江新聞大學學院。2019年9月，我應邀參加新紀元學院第三屆漢語教學理論與實踐國際學術研討會。會上，我認識了我以前的學生雨佳。她現在已成為韓江學院語言學骨干教師。

03

聊聊檳城

檳城，英文、馬來語PULAU，舊稱檳城島，簡稱檳城，是馬來西亞十三個聯邦州之一，位于馬來半島西北部，被檳城海峽分為檳城島和威省。檳城自1786年開埠以來，已有200多年的悠久歷史。檳城控制著馬六甲海峽北入口，與馬來半島海岸對面，海峽最窄處僅3英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檳城中心城區又稱喬治市，位于檳城東北部，全島40%的人口居住在這里，是一座以華人為主的城市，有著古老的歷史文化，也是馬來西亞第二大城市。 傳說早在1405年鄭和就已踏上檳城，檳城西南面的峇都茅至今仍留有傳說中的“鄭和三寶公足跡”。

實際的生活加深了我對馬來西亞華語用法的了解。來檳城之前，我對這里了解不多，但一直想著檳城島。到檳城的第二天，我問寶青檳城島在哪兒，她笑著說：“你在檳城島。”這就是郁達夫筆下的檳城島。

檳城是一座多民族、多文化的城市，代表各民族、各宗教的建筑隨處可見，許多古老的宗教建筑都充滿著中國風情。街上有許多古老的會館，最古老的會館有嘉應會館和增隆會館（1801年），最古老的廟宇有大伯公廟（1799年）和觀音閣（光福寺）（1800年）。檳城還是一個多語言社會，共有四種語言：（1）馬來語，是馬來西亞的國語；（2）英語，是馬來西亞的通用語言；（3）華語，是受過華文教育的華人的通用語言；（4）泰米爾語，是新馬大部分印度人的母語，當地的華人被稱為“泰米爾人”。檳城的華人大部分懂得兩種以上的語言，不包括方言，有的甚至懂得四種以上的語言，受過教育的則四種都用：（1）馬來語，其中夾雜著華族方言、英語甚至泰米爾語； （2）英語，包括地道的英式英語和不拘形式的“檳城英語”；（3）華語；（4）華人方言，主要是閩南語，但已成為檳城獨特的方言，也有客家方言。面對不同的人，華人會用不同的語言說話。人們在不同的場合會自如地說出不同的話。那里的華人超人的語言能力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華人很少會說泰米爾語，大概是因為泰米爾語的地位比較弱。華人社區以外的人也會說一些華人方言。比如PENANG怎么讀英語，一些馬來人和印度人會說福建話和/或簡單的華語。我經常光顧的一位賣福建面的攤主不是華人，但他能說一口流利的福建話，也能和我說簡單的華語。

我從馬來西亞回來后，第一次寫了一篇題為《馬來西亞檳城華人社區的語言生活》的文章，參加了第一屆國際社會語言學學術研討會，后來發表在《中國社會語言學》雜志創刊號上，有興趣的可以參考一下。文章有一段話：

理論上，檳城華人社群語言生活的發展有幾種可能的方向：（1）保持多種語言，繼續以華語為主要語言，其水平逐漸接近標準中文；（2）保持多種語言，并逐漸脫離華語，形成具有地域特色的新華語；（3）逐漸被其他語言取代。無論出現上述哪種情況，有一件事或許是肯定的：檳城閩南語將逐漸消亡。

2019年我再次來到檳城，看到年輕人不再說閩南語，閩南語也將被逐漸淘汰。